????李園內(nèi),李尋歡請來梅二先生為阿飛診治。梅二細(xì)細(xì)檢查后,皺眉道:“阿飛少俠外傷雖重,敷藥休養(yǎng)即可痊愈。但他體內(nèi)迷香殘毒未清,雖表面已如常人無異,卻留下了隱患。若再受刺激,恐傷及根本,甚至性命堪憂。”大夫抬頭望向李尋歡,低聲道:“李探花,可知他受了何種刺激?”李尋歡心頭一沉,沉默不語。他想起峽谷中自己對阿飛的冷言冷語,那些“滾遠(yuǎn)些”“不堪之人”的話,字字如刀,或許已刺入阿飛心底。他又想起荊無命的犧牲,那冷漠劍客為救他們而死,阿飛定然悲痛難抑。無論哪一種,他都難辭其咎。“我知道了,多謝大夫。” 他低聲道。大夫走后,李尋歡守在阿飛床邊,日夜不離。室內(nèi)檀香裊裊,紗帳輕垂,阿飛躺在床上,臉色蒼白,雙目緊閉,眼睫微微顫動,似在夢中掙扎。李尋歡端來一碗藥湯,輕輕扶起他,喂他喝下。他的動作輕柔如春風(fēng),指尖偶爾觸到阿飛的唇角,心頭便是一顫。守了三日,阿飛終于醒來。“大哥……”阿飛睜開眼,聲音沙啞,眼眸卻一片茫然。他伸手摸索,試圖起身,卻摸了個空。“我看不見了……”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,指尖攥緊錦被,指節(jié)泛白。李尋歡心如刀絞,握住他的手,低聲道:“阿飛,別怕,我在。你眼睛只是暫盲,我會治好你。”他的聲音溫柔如水,帶著一絲急切,想撫平阿飛的恐慌。阿飛卻猛地抽回手,轉(zhuǎn)身下床,踉蹌著摸向門邊,低聲道:“不必了,我走。”他聲音冷硬,帶著一絲決絕,然而剛邁出一步,便撞上案幾,鎏金香爐翻倒,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他咬牙站穩(wěn),摸索著繼續(xù)前行。李尋歡急忙上前扶住他,低聲道:“阿飛,別這樣,你傷還沒好……”可阿飛推開他的手,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門,步伐雖亂,卻滿是倔強(qiáng)。李尋歡心急如焚,趕緊追出門去。此后數(shù)日,李尋歡四處尋覓阿飛的下落。阿飛倒不難找,只是每次找到,他還未靠近,阿飛便察覺到他的腳步聲,轉(zhuǎn)身就跑。阿飛雖雙目失明,耳力卻愈發(fā)敏銳,練武之人的直覺讓他能分辨風(fēng)中李尋歡的氣息。幾次三番,李尋歡心疼不已,怕阿飛傷勢惡化,只得遠(yuǎn)遠(yuǎn)守著他,不敢再靠近。他曾試圖解釋,可阿飛并不信他的話,雙目失明更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。他曾是縱橫江湖,來去如風(fēng)的劍客,如今卻連路都看不見,如何配得上那光風(fēng)霽月的小李飛刀?即便大哥不嫌他累贅,但他已是廢人,如何能拖累他?李尋歡卻不知阿飛的心思,只以為他恨自己入骨。他遠(yuǎn)遠(yuǎn)守著,每日趁阿飛睡著,偷偷潛入他歇息之處,留下食物、衣物與傷藥。他動作輕盈如貓,手指小心翼翼地?cái)[放,生怕驚醒那耳力驚人的少年。有時,他站在遠(yuǎn)處,看阿飛摸索著包扎傷口,指尖顫抖卻倔強(qiáng)地不肯求助,心頭便是一陣酸澀。阿飛一路躲著李尋歡,打聽著路北上,來到一處陌生小鎮(zhèn)。他耳力敏銳,身體卻虛弱,幾次跌倒街頭,腿傷雪上加霜。一日,他誤入一家酒肆,掌柜是個好心人,見他模樣清俊卻雙目失明,便收留他在店中幫忙。阿飛不愿白受恩惠,每日摸索著擦桌掃地,動作雖慢卻一絲不茍。掌柜的女兒小翠,年方十八,生得清秀可人,對阿飛甚是照顧。她每日端來熱飯,柔聲道:“阿飛哥,你慢些吃,別燙著。”她遞過筷子,指尖偶爾觸到阿飛的手,臉上便泛起紅暈。阿飛雖看不見,卻能聽出她聲音里的溫柔,淡淡一笑,“多謝。”語氣卻也是少有的柔和。李尋歡遠(yuǎn)遠(yuǎn)守著,見此情景,心頭五味雜陳。“人生不相見,動如參與商。”他漫聲沉吟,思緒飄飛。梅花盜一案后,與阿飛在道旁話別時,他曾念起這句詩。阿飛不解其意,他也不解釋,只把整首詩念了一遍。他仍記得阿飛一手托腮,聽得入神,眼睛發(fā)亮的模樣,在聽到“昔別君未婚,兒女忽成行”一句時,不知想到了什么,一臉向往。李尋歡心下酸澀,他心知阿飛從小無父,母親早逝,每次目睹別人的骨肉親情,心里都非常羨慕。若阿飛與小翠結(jié)為連理,他便也能擁有一個家了。他自嘲一笑,心想:我這輩子注定孤身一人,何必再拖他入這江湖泥潭?這一日,阿飛收到一劑藥方,包裹中附有一封信:“此藥每日煎服,可治迷香殘毒,三月便愈。珍重。”他心中一震,幾乎立刻沖出門去,卻硬生生停下了腳步。此后,他只是每日服藥,耳邊聽著小翠的笑聲,心頭波瀾便漸漸平靜下來。他對掌柜道:“我想留下。“掌柜驚訝,”怎么,你也看上我閨女?我跟你說,她可是心有所屬了啊。“阿飛搖搖頭,“我只是覺得這里的酒不錯,若有人路過,或許會來喝一杯……”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,帶著一絲期盼。他想到李尋歡,那白衣如雪的身影,總在夢中徘徊。他不愿拖累大哥,卻盼著有一日,能遠(yuǎn)遠(yuǎn)聽他一聲笑。人生不相見,動如參與商。雖然不能陪他快意江湖,那么至少,偶爾可以請他喝一杯酒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