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2014年夏，阿飛十一歲，升學在即。李文瀾拿了本地幾所升學名校的招生簡章給他，男孩翻了又翻，說了一個校名。李文瀾反應了一會，才想起是家附近的一所公立中學。他低頭呷了口茶，放下茶盞，溫言道：“你想好了？“阿飛點點頭，“離家近，能多陪陪您。“李承淵皺起眉，“公立中學教學質量參差不齊，你成績掉了怎么辦？“阿飛脖子一縮，又努力挺直了腰，”大少爺，我會努力的。“李承淵冷哼一聲，拿來手機和筆記本電腦，當場查起那所學校的資料，從教師背景到會計賬目，連教學樓有幾個衛(wèi)生間都翻了個底朝天。查了半晌，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大問題，他一萬個不情愿地合上電腦，沉聲道：“行吧，成績不能下降，學不好就吃鞭子?！痹掚m狠，動起手來卻比從前更緩和。他不再動輒虐打，而是改用拘束與放置的方式調教。每次阿飛犯錯，他會用軟繩綁住男孩的手腳，讓他跪在書房角落反思，或者蒙住雙眼放置在木椅上，不許動彈，直到認錯為止。那枚鑲著黑曜石的婚戒始終戴在他左手上，閃著冷光。阿飛明白他的心意，更用功讀書，成績穩(wěn)步上升，連李承淵都挑不出毛病。他也沒忘了“妻子”的本分。忙完功課，阿飛會幫李文瀾整理書房，替李承淵熨襯衫，去李尋歡的工作室，日子忙碌而充實。李尋歡閑暇時教他雕刻，遞過刻刀：“試試，別光顧著埋頭看書?！卑w接過刀，笨拙地削木頭，第一件作品是個歪扭的狗，李尋歡憋著笑：“這東西能辟邪?！崩钗臑懛鲱~道：“天賦不在此，別勉強?！崩畛袦Y毫不客氣，瞥一眼，“厚葬了吧?！卑w不信邪，拿起刀繼續(xù)練。終于有一天，他自認為已經(jīng)做得神形兼?zhèn)?，李尋歡瞥見木雕底部歪歪扭扭的“朋友“字樣，眼睛一亮，笑得像五月的春風，“這是我？“阿飛整個人肉眼可見地不知所措起來，“是狄安娜……“狄安娜是鄰居家的阿富汗獵犬。李尋歡擅長雕刻，帶著李家人一脈相承的沉靜專注，刀下精雕細琢，木頭仿佛便有了靈魂。他盯著阿飛，左看右看，終于承認，他雕琢了那么久，還是沒能把這冰雪塑成的小人琢磨出個形狀來?！澳氵@性子啊，太跳，靜不下來?！薄±顚g嘆氣，又忍不住微笑。阿飛的確外向好動，反應機敏。李文瀾看出他的天賦，就請家庭教師教武術，既補先天不足的體質，也磨礪心性。阿飛每每練得一身汗，拳腳漸漸有模有樣。周末有空時，他騎著自行車去療養(yǎng)院看望母親，車籃里裝著花園里摘下的花——梅花、梔子，或是幾枝嫩綠的柳條。他坐在床邊，握著母親瘦弱的手，說些有趣的事，母親咳嗽著，摸摸他的頭，眼中滿是欣慰。2014年冬，阿飛母親因病去世。她臨終前叮囑葬在故鄉(xiāng)，阿飛點頭，忍著淚水收拾遺物。李尋歡陪他回故鄉(xiāng)，兩人來到他小時候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湖邊。李尋歡墓旁，掏出一把小刻刀，在帶來的木頭上削起來。不一會兒，一個式樣簡約的木牌成型，上面刻著“阿母之墓”。他遞給阿飛，“你來插。”阿飛接過，小心翼翼插進雪里，站起身拍拍手上的雪，低聲道：“娘，您放心?！倍盏暮^(qū)雪花紛飛，湖面結冰，岸邊白茫茫一片。李尋歡穿一件羽絨服，微卷的長發(fā)散在風中，望著雪景贊嘆：“真是水晶世界。”阿飛卻低頭踢了塊石頭，語氣平淡，“一到冬天，鳥獸絕跡，我們就過得特別難。沒吃的，只能捉老鼠?！崩顚g轉頭看他，沉默片刻，低聲道：“我小時候，母親得了重病。父親瞞著我們，整天不在家。承淵在寄宿學校，我一個人在家，每天光對著雪人說話。”他頓了頓，笑起來：“你呢，堆過雪人嗎？”阿飛愣了愣，搖頭：“什么雪人？我只知道風雨霜雪都是敵人。”李尋歡挑眉，彎腰抓起一把雪，捏成球扔過去：“那打雪仗呢？”雪球砸在阿飛肩上，他一驚，隨即抓雪回擊。兩人你來我往，李尋歡假裝不敵，退到結冰的湖面上，腳下一滑，喊道：“救命！”阿飛皺眉，擔心冰裂，伸手去拉：“二少爺，小心！”卻被李尋歡一拽，兩人一起往湖中央滑。冰面“吱吱”作響，李尋歡臉色一變，緊張道：“這冰撐得住嗎？”阿飛卻笑了，拉住他：“這地方冰很厚，站兩個人沒問題。我以前常在上面走。”他腳一蹬，拉著李尋歡在冰上滑行起來。李尋歡起初跌跌撞撞，手忙腳亂，阿飛穩(wěn)住他：“別慌，跟著我。”李尋歡悟性高，很快摸到門道，站穩(wěn)后反手牽住阿飛，“試試這個?！彼仍诒咸藥撞?，再執(zhí)起阿飛的手，帶他跳起入門的交誼舞。他先跳男步，帶著阿飛跳女步，手臂穩(wěn)穩(wěn)托著他。阿飛腳步亂了兩次，李尋歡笑：“沒事，跟著感覺走，別怕踩到我。”等阿飛熟練，他改跳女步，讓阿飛跳男步，兩人在冰上轉了一圈又一圈，動作漸漸合拍，不復生澀。不知過了多久，李尋歡感到阿飛握著他的手越來越緊，腳步也慢了下來。他低下頭，手掌按著男孩微微顫抖的肩胛。阿飛伸手摟住他的腰，把臉埋進他的羽絨服里。湖邊的雪漸漸停了?；氐嚼顖@，李尋歡裹著毯子窩在沙發(fā)上，手里捧著手機，說什么也不肯挪窩。阿飛捧著兩杯熱茶，在他身邊坐下。李尋歡翻出幾份冰上芭蕾的培訓招生簡章，遞給阿飛：“看你滑得不錯，不如試試這個?！卑w接過手機，低頭翻看片刻，目光被短道速滑的廣告吸引，“二少爺，我想學這個?！崩顚g笑起來：“行，比刻木頭靠譜?！?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