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胡一鳴拍拍那人胳膊,“行了,不提過去了,那說說現在唄,你現在怎么樣?聽梁靖宇說你在醫院工作?”顏明路一臉漠然,點點頭,“對?!彼挥嗾f,周洋卻緊追不放,“聽說是在120,工作強度很大吧?”他還是那副表情,沒有一絲波動,“還好?!薄奥犝f你干了兩年多了,就打算一直這樣混下去?”說完目光朝秦雨露看來,“抬擔架那么累,趁年輕你還能熬幾年,但不能干一輩子,以后結婚生孩子呢?你得為家里人考慮考慮啊!”他的輕視之意在場的沒人聽不出來,秦雨露心驚肉跳,她向來害怕吵架,哪怕只是旁觀者她也覺得尷尬不自在。小心翼翼瞟了一眼,顏明路臉色冷若冰霜,似乎下一秒怒極了就要發火,但很快,他便恢復到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,置若罔聞。周洋一拳打到了棉花上,氣餒又憤懣,看著秦雨露話卻是沖他說:“你問沒問過人家小姑娘愿不愿意過那樣的日子?沒房沒車,天天忙得人也見不著,一個月能掙多少錢?”鋒利眼風掃來,他冷聲道:“跟你有什么關系?”周洋早已默認秦雨露跟顏明路的關系,如今見他終于有反應,對他的話也不惱,更是確信自己心中的猜測,決心要以秦雨露為切入口。他盯著秦雨露,打量好半天,狐疑地說:“我是不是見過你?看起來挺眼熟?!鼻赜曷秾τ谶@種誤會已經習以為常,也不解釋,反正以后沒什么來往,見他這么問,也只是微微笑著,模糊道:“可能吧?!敝苎笠娝磻狡降?,也不自討沒趣,收回目光看著顏明路,繼續道:“我們今天在何叔飯館里吃飯你知道吧?給你發了短信你沒回,也不知道那個手機號你有沒有繼續用。梁靖宇剛剛還說,他讓你去他家的公司上班,你沒答應。”秦雨露難掩訝異,抬頭看了他一眼,又轉頭看向顏明路,他抿唇斂眉,一言不發地立在那兒,高大筆直,像是一棵松,清寂又孤傲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見他遲遲不出聲,周洋忍不住催促:“別不說話啊,當時還說以后一起開公司,我們寫代碼你找bug呢!我和宋以恒畢業就去梁靖宇那兒了,就等你了!”顏明路腮幫子一緊,淡定的表情終于有了裂痕,幾人滿懷期待地等他的回應,卻見他抬手插進兜里,一副吊兒郎當不放在心上的模樣,“說完了?那我們先走了?!敝苎罂此歉睒幼泳蜌獠淮蛞惶巵?,“顏明路,我不懂你為什么要自甘墮落!”顏明路瞬間臉色黑沉,渾身散發著戾氣,黑沉的眼睛死死盯著他。胡一鳴忙打圓場,拉著周洋的胳膊怕他沖動,一旁的宋以恒見狀終于出聲:“顏明路,你別怪周洋,他是覺得你不該這樣?!鳖D了頓,宋以恒輕嘆一口氣,“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吧,我們沒換號,有事打電話?!闭f罷兩人拽著周洋回去了。顏明路沒作聲,秦雨露靜靜站在一旁,只見他背脊依舊挺拔,腦袋卻低垂著,彎曲的后脖頸骨頭突起,敞開了全部的脆弱,察覺到她的視線,他抬起頭,掀起眼皮朝她懶懶一笑。那渾不在意的樣子,跟她上次在醫院外見到的很相似,只是此時多了幾分頹然。她駭然,心里一陣莫名的荒蕪。一輛出租車在兩人身邊緩緩停下,秦雨露轉頭看了他一眼,顏明路淡淡一笑,“上車啊,愣著干嘛?”她拉開后車門鉆進去,正要往另一側挪挪,卻聽見關車門的響聲,扭頭望去,只見單薄的背影窩進了副駕駛座,她動作一頓,心里空落落的,雙手抱臂倚在車玻璃上發呆。司機問去哪兒了,沒人回答,秦雨露愣了兩秒才報出西江苑的地址,明天后天放假,她在家住。她側頭看著前窗玻璃,儀表盤發出淡淡光亮,隱隱映出副駕那人的臉,只是看不清晰,既然他不出聲,她便不問。路上車不多,司機開得又快又穩,安靜的車廂里只聽見車輪摩擦過地面的聲音,后視鏡里反射出后面車輛的車燈,有些刺眼,很快又看不見了。出租車拐彎了,沒多久就停在路邊,“到了?!鼻赜曷对G訥回過神,甚至想一直坐下去不愿起身,她摁開挎包鎖扣,前座的人已經從口袋里掏出錢遞給司機。 顏明路下了車。秦雨露推門下車,問他:“你怎么在這兒下?”他抬抬下巴,“送你進去,也沒幾步路?!毙^里面黑漆漆的,不像路邊還有路燈照明,借著樓棟里亮著的幾戶燈光,一路七拐八拐到了樓下。“我到了,你回去吧?!薄班?,我等你上樓?!鼻赜曷蹲吡藥撞剑鋈挥洲D身回來,“你什么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?!鳖伱髀纷旖巧蠐P,“好,我等你電話?!彼忄馍狭藰?,直到寂靜中傳來開門關門聲,他才轉身,閑庭散步朝家走。經這么一遭,睡意全消,被窩早已涼透,他躺在床上,那些他看似漫不經心,左耳進右耳出的話此時一字不差地回蕩在腦海中。半年前他出車遇到梁靖宇,那時他正頂著大太陽在路邊給中暑的患者做心肺復蘇,熱得滿頭大汗,而梁靖宇開車經過,發現他后連忙停車,等在一旁看他忙活,等他將人抬上救護車,他又開車跟著他們回了叁醫。見他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,顏明路趁空閑跟他聊了聊,那時梁靖宇就提過要他去家里公司上班的話。顏明路好笑,那時他怎么回答的來著,“怎么?有什么東西還要抬的?”梁靖宇氣得要死,問他是不是除了抬擔架抬杠就干不了別的。他點頭,理所當然地說自己除了會干體力活其他什么都不會。結局當然是不歡而散。其實他很感謝他們,明明知道梁靖宇是為自己著想,可他沒法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意。周洋和宋以恒按照當初的設想,在省會城市一流的大學讀的計算機專業,而他已經與他們分道揚鑣,再不能把高中時的玩笑話當真。外面起風了,窗戶哐哐作響,顏明路下床走到書桌旁,搬出落了灰的電腦主機,接上顯示屏,折騰好半晌,成功開機,他坐在電腦桌前,雙手噼里啪啦一頓敲,直到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亂碼,又叉掉頁面,關機,回床上躺下。北風呼嘯,像是人在哀嚎,他掀起被子蒙住頭,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著了。